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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三）蜘蛛感应
若不是周少的缘故，D小姐此时应在校医务室里挂号，而不是在羽毛球馆。
D小姐是汉语学院里公认的院花，当时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。百米开外，一位赶着上课的同学院男生骑着共享单车迎面而来。他定睛一看是院花，便想再定睛久一点，盘算着等会儿骑到院花跟前，和她打个招呼，然后转个方向，帅气驶离，给院花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。
事实证明，当一个人过于关注一件事物时，就会忽略周围的其他事物。
花狮校园内最大的流动群体是学生，其次是自行车，再次是猫，不过猫的黏性较大，平时不怎么流动。
此刻，一只三花猫正在路上躺着，见眼前的自行车马上就要流动到自己尾巴上，全然没有减速的意思，便改变了自己的特性，一个鲤鱼打挺，“喵”地一声窜入绿化带中。自行车被它吓了一跳，忘记自己还有刹车功能，歪歪斜斜地将要撞向D小姐。
周少约了球局快要迟到，但自觉背着球包跑步有失风度，便在路上竞走起来，正巧这辆刹车失灵的自行车从他身旁经过。电光火石之间，周少从背后抽出球拍，又从球包的旁侧口袋掏出一颗羽毛球，将球击出。飞出的球落在自行车的车架前侧，“铛”的一声，竟“点杀”了自行车。这车好比一条被点穴点在七寸的蛇，连同车上的男生，一齐倒在绿化带中，惊得三花猫在草丛中又窜了一窜。
D小姐呆在原地。见一辆车直冲自己而来，脑海里都已开始浮现人生的走马灯，忽地又见什么东西击中了眼前的飞来横祸，脑海里的放映员便把前半生的影像又都收了起来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周少问D小姐。
一旁的绿草丛里，正在拍衣裤上灰泥的男生以为是在问自己，正要开口，发现问的是院花，张开的嘴巴顺势打了个哈气，便没趣地推着车走开了。
“没……没事。”D小姐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“没事就好，我先走了。”周少扭头便继续往球馆的方向竞走。
“20比12！”
“快看！D小姐也来看比赛了！”
这两句话几乎同时在球馆里回荡。片刻过后，D小姐在与羽毛球的关注度竞赛中占了上风——大部分观众的目光看向了她，甚至包括场上的球员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周少问道。
“过来谢谢你。”D小姐说，“反正下午没课，我看你打会儿球吧。”
只见D小姐举出双手，一只手上是那颗击败过自行车的羽毛球，球头已经变形，另一只手上是一瓶冰镇的饮料，为了表示感谢。周少一边摸着自己乌黑的秀发，一边谦虚地挥了挥手中的拍子，表示不用客气。D小姐则执意要给他，这让在隔壁全场飞奔的L哥好生羡慕，转头又寻思周少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美女。
“那好，不过麻烦你保管一会儿吧，我很快就来拿。但别放在地上，”周少叮嘱道，“这里的扫地阿姨会把所有出现在地面上的物品一键清空。”
周少转头面向球场上的对手，示意比赛继续。观众们都觉得周少说的“我很快就来拿”是真的，因为他们距离输掉比赛仅有一分之差。
对面的光头发球，发完球便像之前一样，立在前场中央，队友被他挡在身后，就像魔术师把他的金发女郎藏进帘布或者箱子里一样。
小V将球回到了对面后场，球也随即被藏进了“魔术师”光头的阴影里。站在周少这半场的观众屏气凝声，期待着球从哪个方位出现。
周少往斜前方挪了一步，站在了和光头镜像对称的位置，眼睛里流露出严肃的表情，仿佛在说“我要认真了”。
他的腿毛竖了起来。每一根腿毛都紧绷着，末梢渐渐出现震荡，幅度越来越大，就像搜寻信号的天线。随后，他向左前方跨了半步，拦在网前，举拍将刚飞过来的球扑在地上。一切发生在一秒之内，动作快得就像青蛙伸出舌头抓住一只苍蝇。
“20比13。”
“蜘蛛感应。”坐在椅子上的人说。
“那是什么？”周围的观众不解地问道。
“周少的绝技。”那人解释道，“人的皮肤可分为有毛皮肤与无毛皮肤。有毛皮肤的大部分感觉来自于毛发和周围组织的相互作用，在该皮肤内，默克尔神经纤维复合体会聚集在针毛毛囊基底部周围，由于这些毛发的弯曲而产生形变，进而发出信号，被本体感知。此外，毛囊基底部还有一种被称为‘纵向披针形末梢’的裸露神经纤维，可以探测到极其细微的毛发偏转——这种短暂的感知信号在其他动物身上很常见，比如猫对顺着毛和逆着毛抚摸的感知就是不一样的，人类也是。”
“而周少，”那人顿了顿，看着场上准备发下一球的周少说道，“他的毛发对周围环境更加敏感，感受时间也更长。周少自从了解到自身的这一特点后，便开始了冥想练习，以图对自己的毛发有更进一步的控制与利用。现在，他可以将精神力集中到周围的空气中，感知空气流动产生的细微变化。当羽毛球回击过来的一刹那，周少就已经感受到球从何处飞来，随后即可提前做出回击动作——这一过程全然不需要使用肉眼去看球的飞行轨迹，对面‘藏球’的策略自然也就不攻自破。”
“20比14。”在众人的阵阵惊叹声中，周少又赢下一球。
周少对队友小V比了个大拇指，笑着说道：“他们后场的球不用担心了，现在有机会就把球打向前场那个大高个的两侧吧。他快不行了。”
“一般地，对于高个球员，不断地左右转身接球会使其处于劣势，并且加大体能消耗。而之前的‘高空扣杀’虽然极具威力，却也需要较大的能量。当然，这些都不是致命的。”
坐在椅子上的人也笑了起来，“最为要紧的是，花狮球馆没有空调，温度一高便酷热难耐。我相信，在场各位一开始在这里打球，都是不习惯的。”
“对啊。之前暑假里有人打球还中暑了呢。”旁边有人附和，边说边擦了擦头上的汗，周围观众纷纷点头。
“同你们一样，周少他们已经习惯了这冬冷夏热的球馆，而对面新来的两位同志估计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打球。”
说话间，光头的头不断沁出汗水，好似一颗冰球正在融化。
“20比15。”“20比16。”……“20比21。”
周少一路追着比分，而光头和麻子的得分通道似乎受热膨胀损坏，已然提前关闭。
“等一下。”周少示意小V慢点发球，转而对光头说，“要不就这样结束了吧，我们算平局，大家交个朋友。”
“没有等一下的。”光头一把抹掉快要滴进眼睛里的汗水，甩了甩手说道，“赢就是赢，输就是输。”
小V发球。光头推了一个周少的反手底线球，随后起身上网，想着在网前抓对面的过渡球。
“扑通！”
光头做出预备动作，却浑然不知地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汗水，一脚打滑，摔倒在地上。羽毛球落在他的身边，球头点地，仿佛在给这局比赛点上一个句号。
20比22，比赛结束。
观众们激动万分。人群中出来两个学生，把自己的上衣脱下一半，另一半仍套在头上，一人接在另一人后面，一拜一拜地走到周少那半场进行庆祝。
“羽毛球舞狮！”之前吵着要买均衡刀的小朋友开心地喊道。
在众人为周少的欢呼庆祝声中，麻子上前搀扶光头起身，而光头摆手拒绝，踉跄地自己站了起来。
“输了就是输了。”光头对周少说道，“小子，明年的今天，还是这片场地。我不会输给一个人两次。”
目送疯水俱乐部的人离开球场后，周少来到D小姐跟前，接过那瓶饮料。
“谢谢，还是冰的。”
周少饮了半瓶，谢过D小姐，颇有演义里温酒斩华雄的味道。
“你好厉害。”
“也没什么，只是打了半局而已，而且我也不怎么擅长双打。”周少的腿毛因为害羞，纷纷弯了下来，变得柔和许多，好在没人有这么仔细的眼睛观察到这一变化。
这时，球馆门口跑进来一个学生，挥着手，如同一个传军令的斥候归来，但他的军营却不在五号球场。
“L哥，你的球鞋找到了！”
隔壁球场上，L哥的后撤步紧急停住，发出一阵类似跑车轮胎急刹在路面上的摩擦声。
“我的梅西签名球鞋！”
L哥拉着那个同学箭也似地冲了出去，只留下他那激昂而又喜悦的声音在球馆里回荡。
Y学长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“我来。原本约的局还没打呢。”周少对Y学长说，“小V受伤了，得休息一阵，我来替L哥把这局打完吧，你们刚才的比分是多少？”
“原来你喜欢打残局？”
“还不是因为你的‘强迫症’，每一局打完都要整理数据、复盘分析。”周少解释道，“我是为了让你今天的数据能更加完整。”
“那倒不必，人都不一样……”
Y学长的眼睛聚焦到周少身后的D小姐，忽然领悟了什么，便改口道，“不如我们重新开始，3分制，谁先拿到3分算谁赢。这样快一些——说不定等结束了，你另外半瓶饮料还是冰的。”
“好。”周少全然没察觉出其他意思。
（未完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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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2-7 12:39:05
